40屆(2017年)

40屆藝術獎得主

40屆藝術獎得主

梅丁衍
詳細介紹

評定書

梅丁衍,1954年出生,台北市人。梅先生以精闢深刻的觀念藝術的創作歷程,在臺灣當代藝術的發展過程中,建立了一個鮮明而備受推崇的重要地位。
  1977年畢業於文化大學美術系,早期從事複合媒材創作,當時作品曾經獲得臺陽美展銀牌獎與雄獅美術新人獎,1985年獲得美國紐約Pratt Institute藝術碩士。旅美期間,關注「身分認同」,透過作品探討政治議題,特別是臺灣的國族認同、歷史敘事與國際地位的議題。返臺之後,他透過各種不同媒材,針對這些議題,積極從事觀念性的藝術創作,表現出反省性與批判性的觀點。
  從1990年代至今,梅丁衍已經發表許多被視為是臺灣當代藝術經典的作品。1991年的《三民主義統一中國》,1998年的《戒急用忍》,2003年的《給我抱抱》,都能針對當時臺灣社會的現實語境,作出觀念藝術的反思,而成為令人印象深刻的時代經典。正是因為這些表現,他能在2004年獲得深受臺灣藝術家重視的臺新獎。2014年,他獲得台北市立美術館邀請,舉辦大型回顧展,為他的藝術生涯做出名實相符的歷史詮釋。
  過去嚴謹的創作歷程,梅丁衍已經為他自己建立了具有高度辨識性的藝術風格,也已經成為臺灣當代藝術的一座高峰。目前,他仍然保持敏銳的心靈繼續創作,邁向更為精彩的高峰。爰經吳三連獎評審委員會審議,評定梅丁衍先生為第40屆吳三連獎藝術獎得獎人。


得獎感言

從事藝術工作多年的感想是:每一個藝術獎項的背後,都埋有一個美學課題,那即是「什麼是藝術?」
 

我算是幸運的,因為在一路走來的創作路程,我曾得過大大小小的獎項。早期,是為了「考驗」自己的作品在專業人士眼中的“評價”,那是一種摸索藝術的態度,也是唯一機會可以反思藝術的「擂台」。這麼說,是因為我在三十歲之前,台灣藝術環境絕對是被蒙蔽的!回首,也確證明在「戒嚴體制」與資訊封鎖的年代,藝術是做不出深刻內容的,這也成為我不得不選擇離台十年,赴紐約尋找藝術答案。但是,身處異邦的體驗讓我更深刻的反思種種藝術課題,換句話,在四十歲返台定居創作時,我才決定重新做一個「台灣」藝術家。




       「台灣藝術家」是個爭議的名詞,許多人認為「藝術歸藝術」或是「藝術與政治」無關。但是,我認為強調「台灣」,並不表示必須與“藝術”切開討論,也就是,藝術作為社會的外顯意義,「文化」本身就是某種政治的產物,端看怎樣解讀而已。

        因此,我毫不忌諱的將「身分認同」作為我返台後的創作主軸,如今約有25年的心得。「身分認同」是指廣義的,包括了現代主義以來的「東/西」方文化的遇合以及「民主與經濟」的政治課題,所以,我的創作是以「美學提問」出發,終極關懷則還是回歸「什麼是藝術?」我很高興以這樣的方式繼續從事創作,並且因此而獲得吳三連獎。

       今年,我非常意外與榮幸獲得了吳三連獎,一如前述,我自知是走在一條“有爭議”的藝術路途上,「意外」,就是指自己並不孤寂!「榮幸」,則是指先賢吳三連先生曾經是延平中學的創辦人之一,而我之所以會走上藝術一途,正是在六年在「延平人」的熏陶中,由於受益於老師們的指引,冥冥之中,這似乎算是一種命定?我對評審團的共鳴除了感受到一股溫馨之外,也深深領悟到一種無以名狀的“愛“充滿在我的身邊。感恩所有人對我的嘉勉與祝福。


專訪

 

身份、國族與認同-梅丁衍的尋梅之路

 

  還未拼完的孫文人像拼圖中,底層透露出毛澤東人臉,梅丁衍1991年的作品、「三民主義統一中國」,分不清是孫是毛的難解意象,從歷史、從現狀一語道破兩岸關係;而1996年的「哀敦砥悌」,更是詼諧直譯自Identity一字,透過裝置藝術的手法,如同靈骨塔般的、凸顯台灣的外交困境。
  政治,一直是梅丁衍創作的上的思路、也是素材。

  今年恰逢解嚴三十年,對成長於戒嚴時期的台灣第一代當代藝術家來說,禁錮又漫長的戒嚴年代,不只形塑出個體的成長記憶,更成了思想反轉的關鍵。解嚴前後急欲從政治封閉中解脫的社會狀態,為當代藝術衝撞出另一種可能性,當時,本土藝術家結合海歸派藝術家帶回的西方思潮,當代藝術的枝芽,於是逐漸橫生蔓延。不少第一代投入當代藝術的人,作品風格的熟成,就是以反思戒嚴、反芻冷戰為基底,只不過批判手法各異,有的直接揭竿起義、憤慨直白,借創作直指政治與社會的不公不義;有的則嘲諷揶揄、借物喻情,透過詼諧幽默的手法,重新思考主體文化的定位問題,而梅丁衍就屬於後者。
  1977年文化大學美術系畢業後,主攻複合媒材創作的梅丁衍,連續獲得台陽美展銀牌獎、雄師美術新人獎,正是蓄勢待發。然而,當兵時,一段被告密說思想有問題、被為難的經驗,在那白色恐怖尚未消退的年代,讓他對政治產生了恐懼與反思之心,也間接影響了此後的創作思路。

  在父親賣掉房子資助下,1983年,梅丁衍赴美,成了第一批到紐約攻讀藝術的留學生。在Pratt Institute就學期間,他投注於研究達達藝術,自此,帶著反叛精神、透過物件與符號來反諷政治,成了他創作的主要語法。身為外省第二代,身分認同的問題一直環繞於梅丁衍的成長過程中,而留美時期的海外華人生活經驗,更促使他透過創作,直接去思索身分認同、國族想像等議題。

  在經歷了出國前的美術啟蒙、以及出國後、紐約洗禮與身分認同階段後,1993年,梅丁衍回台任教,文化認同、身分認同成為他藝術創作上的骨幹。解嚴後的1990年代,正是當代藝術百花齊放的時刻,創作者開始思索如何面對自身文化。本土化浪潮撲面而來,對過往戒嚴時期文化霸權的反撲,梅丁衍開始採用達達精神的反轉物件語意手法,以現成物件、或是老物件,亦莊亦諧、拼貼出當代創作者對於國族歷史、對於兩岸關係的思索。

   用大批的塑膠珠簾拼貼成大型千元大鈔,1998年的作品「戒急用忍」,是要回應當時台商一窩蜂投資中國的情況;還有2003年的「給我抱抱」,將邦交國國旗轉化為抱枕,要觀賞者成為行為藝術的演出者,抱抱這些枕頭、試圖了解這些邦交國,介於超現實主義與寫實主義中的手法意象,結合當時台灣的現實語境,梅丁衍的作品總能讓觀眾莞爾一笑,也形塑出了特殊、且令人印象深刻的梅式幽默。

        除了創作外,梅丁衍也關注戰後初期的台灣美術史,他著手研究犧牲於二二八事件中的左翼版畫家黃榮燦,也進一步分析50年代白色恐怖的台灣美術狀態。梅丁衍認為,歷史對台灣人而言,是一項悲情的歷史包袱,以至於這塊土地上的政治文化認同,總是夾雜在原住民、中原傳統、日本殖民、以及冷戰時期的美式資本主義中,不斷來回擺盪。而解嚴後的台灣,更成了一個高度政治化的社會,茫然的虛無感,迫使大眾耽溺在物質的慣性消費中,梅丁衍每每感受到物質文化投射出的政治焦慮,而這樣的政治焦慮,也投射在他的作品中。

  梅丁衍長期收集老物件,2009年的「台灣可樂」的個展,他把十多年來在網拍上買來的老東西,拍成了照片,再以電腦繪圖的技術,模擬成古典油畫,主題從二二八事件、延伸到敏感的兩岸問題。一把橫跨在幾個骷顱頭前的武士刀,加上一朵紀念性的康乃馨,幾項簡單物件,就點出了霧社事件的歷史原委;還有橫躺在軍槍前的老牌香菸,哀悼的是二二八事件;而充滿記憶的舊軍服和軍帽,卻又重現出國共內戰的慘痛歷史。

  這些跨媒材的創作,彷彿是梅丁衍紓解鄉愁的手段,這份鄉愁不是地理上的鄉愁,而是混雜著歷史、文化、與認同的千絲萬縷,透過作品,他不斷挑戰、不斷質疑,也不斷向觀者拋出問題。

   2014年,台北市立美術館回顧展「尋梅啟事1976-2014回顧」,是梅丁衍近年來最大型的回顧展,完整展現他創作歷程中,每個階段的不同思路。從追尋兩岸間糾葛不清的政治情結,到反省韓戰後、美國文化的對台傾銷,再到思辯退出聯合國後的外交困境,以及解嚴後難解的兩岸關係,不同階段的作品,符號般的點出當下的社會情境、做出一真見血的藝術詮釋,恰似一部幽默版的台灣近代政治史。

  有人稱梅丁衍是政治藝術家,還有人將其稱之為台灣的達達主義之父,然而,對於梅丁衍而言,不斷地創作,都只是想在充斥著荒誕、矛盾與悖論的政治情境中,藉由藝術的反轉,尋覓出另一條、詮釋歷史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