評定書

李義弘,台南縣人,國立台灣藝術專科學校美術科畢業。
李義弘先生是其中的一位,可貴的是他能在求新求變中不迷失自我,仍保有國畫的固有精神,所以在這次幾近二十位畫家,幾百件創作中脫穎而出,以全票通過獲得吳三連先生文藝獎國畫組的得獎人。
他參加本屆文藝獎的最近國畫創作共計提出了二十件,其中「赤壁泛舟、十二佃神榕、朱欄綠影、柳亭清話、蓬壺山家、荷亭清趣、且坐吃茶、武廟後院。」等八件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代表作、內容以山水為主。
李義弘是經過專業鍛鍊的,同時也是一位高水準的攝影家。所以他是集中西繪畫和攝影之長的作者,他的作品中有寫實的,也有寫意的,但是他在寫實中有寫意,寫意中也有寫實。他就是這樣交互運用,以求意境的表達與變化。
他的布局非常有新意,他運用了西畫構圖和攝影取景的長處,蘊蓄在國畫布局之中,而又非常的協調,所以在他的作品中明暗和比例都是合乎透視原則。但並不是生吞活剝的搬到畫面上來;卻又是完全合乎國畫高遠、深遠、平遠山水畫布局的精神。他能從傳統中衝出來﹔又能回歸到傳統中去,他沒有把國畫被西畫所同化;卻能把西畫和攝影兩者的技巧同化在國畫之中,所以他的畫雖然面目一新,仍然還是國畫—變而不變。
我國宋朝人的畫大部是寫實的,這是被大家所肯定的。到了元朝以後,才著重寫意,所謂文人畫的思想就蓬勃了起來,於是畫家漸潮脫離生活現實。到了近代才又覺悟到這一偏差,急圖有所扭轉,但又往住不免於偏輕偏重的表現,李義弘在這方面他運用得很適當,在他二十幅創作中不乏寫生之作,但是他能在寫實中有寫意;又在許多非寫實作品中卻又有寫景運用於內,他把生活與意境都融化了。
用水用墨和用色是國畫雅俗之分的重要技法,李義弘在這方面也有他獨特的表現。他喜用重墨,重到焦黑一片,在一片黑中,卻又透露了一片靈光,沒有絲毫重濁之感,這是水墨相發的效果,是他在用墨之中又發揮了用水的長處。他的用色有很濃的,也有很淡的;濃的不覺其艷,淡的又不覺其薄,艷與薄是國畫中的一忌,因為艷易俗,薄則淺。以此在他的作品中又得到了我國文藝創作中獨重的一個「雅」字—表達了自我的一面。
國畫在陳陳相應之下,大家都抱著一顆如何革新求變的心,但是幾十年來不偏於東,便偏於西,住往失去了自己—國畫—的精神,如何能達到取他山之石作我攻錯,而又不被他山之石所壓垮,那麼 像李義弘這樣的運用方法是否也是一途呢?—革新中保存傅統,求變 中而有自我,萬變不離其宗,達到國畫總歸是國畫的目的。
專訪
文/上官狷夫
融合傳統技法,開創新意,一直是李義弘在作畫時努力追求的方向。透過這樣的追求,李義弘終於用全新的面貌展現了他的才華,更而獲得了肯定。
對李義弘來說,吳三連文藝獎的獎金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這份獎肯定了他所努力追求的過程和結果。因而,在他獲知得到吳三連文藝獎之際,雀躍之情溢於言表。
啟蒙恩師 啟迪幼靈
李義弘,民國三十四年出生於台南縣西港鄉,父親務農,家境不算太好,以農家子弟而欲終身投於藝術工作領域,在二十年前的台灣鄉間是十分艱苦的事。
幸好,李義弘的父親深知藝術的滋味,他自已也很喜好吹奏笛子,對於兒子要走繪畫的路,非但未曾阻擾,甚至還鼓勵有加,在物質和精神上,都給予相當的支援,如果不是這樣,今天的畫壇就會少了李義弘這個字號。
在曾文中學唸初中的時候,李義弘碰上一個很好的啟蒙老師—顧啟時,在他的指點之下,李義弘於初二那年,便嶄露頭角,獲得了南部七縣市學生美展國畫組的第一名。
這項榮譽,無疑地加深肯定他要更堅決地走向藝術的道路。由初中到高中,李義弘就醉心而狂熱地在畫紙上,塗畫著他自已的作品,為了買畫具,買材料,甚至會挪用應該用來買教科書的錢。
不曉得是不是天生的通病,藝術家總是和數學合不來,李義弘也一直和數學合不到一塊,到了高三畢業那年,李義弘的數學還是不及格,最後只好以同等學歷報考大專。
那時候在北門中學擔任校長職務的是施金池,他不但不會氣惱這個數學不好的學生,反而在他投身試場的過程中,鼓勵有加地說:「好好幹,一樣可以出人頭地。」果不其然,今天,李義弘在繪畫上真的出人頭地。
傅統現代 左右徘徊
那一年,李義弘如願考取了國立藝專美術科,開始受正統的美術教育。在藝專三年,李義弘曾隨高一峰、傅狷夫、胡克敏等老師學得傳統國畫技法,也一度私淑過張大千潑墨山水。但是,在李義弘就讀藝專的時候,正好是繪畫界「傳統」與「現代」爭論最甚的時代,「傳統」與「現代」在那段時日中尖銳地對立。對於那樣的時代,一個年輕畫家,實在很難百分之百認同於傳統的陣營。
因此,李義弘在畢業美展中,卻提出一件與傳統旨趣大相逕庭的水墨山水,他先在紙上大筆掃、染,然後把一塊塊半透明的毛邊紙貼在畫面上,讓底下的墨色隱隱顯現,最後再加上適當的皴擦,添上漁舟,整幅畫給人的感覺是造形的意念,勝過了筆墨的效果。
從藝專畢業之後,李義弘開始有了徬徨,到底是「傳統」,還是「現代」,他一方面覺得學生時期受之於師承的繪畫語言,根本不能滿足於自己內心感受的傳達。至於像畢業展中逞一時之快的作品,在事後自己省視之下,覺得並沒有什麼道理。而真正最困擾李義弘的是,他一直自覺傳統技法與畫境的本身涵養,恐怕還有所欠缺。
直到有一天,他碰上了使他獲得轉捩再生的契機,才使他又回到繪畫的工作上來。
再遇良師 點破迷津
那一天,他在一個朋友那兒,看到了一幅江兆申先生的山水畫,那種不必去看題款就能領會詩意盎然,被畫境感動的心情,緊緊扣住了李義弘的心弦,長久以來積壓在心中的塊壘,心頭的疑慮頓時一掃而空。於是,他一再去拜訪江兆申,一再去請求教益,也到文化學院旁聽江兆申的課,以至成為江兆申的入室弟子。
雖然,他在江兆申的門下,真真正正地只學了三個月,但這三個月,對李義弘來說,卻是十分重要的。因為,這次對傳統的再認,是自動自發的,領悟自然較高,和過去那種填鴨式的傳授,自然是大異其趣。在三個月中,他找出自己欠缺的是什麼,自己需要加強的是什麼。
而在三個月中,汪兆申的一席話,帶給李義弘受用不盡的真諦。汪兆申說:要到自然物中體悟,不能為了作畫而畫,即使再感動也不必對景寫生,要等日後靈感湧現時再下筆。
李義弘聽懂了這個道理,於是經常揹著相機,到外頭去攝影,把樹、石、山、川的各種形象都拍成照片,作為參考,有一陣,李義弘還在「自立藝苑」上解說這種道理。
當然作畫之際就必須拋開照片的景,而去追求照片所不能表達的意境,這也正是李義弘今天所以成功的道理。
李義弘很念舊,因此只要是故鄉人,或故鄉事,毫無猶疑地去給予幫助,去投入,使他博得了很好的人際關係。
新舊雜陳 更見功力
目前,李義弘在忠孝東路擁有自己的畫室,畫室題名為「笛音凝室」。就字面上即可了解,李義弘取此名字的用意,在於紀念他愛好吹奏笛子的父親。事實上不是父親的支持,他不會有今天。
再論:「笛音」「凝然」之際,用水墨去揮灑那份超脫,作出來的畫,意境豈能不高,這種用水墨凝笛音的心境,也是十分高絕的。
李義弘在傳統國畫技法中,加入了不少新的觀念,使他的畫表現得截然不同流俗。雖然畫面上,難免有新舊雜陳的感覺,卻也正彰顯了他在「傳統」、「現代」之間,幾經努力探究、追尋、融合的功力。
李義弘在年輕一輩的國畫家中,是成就頗高的一員。他的獲獎,應該也是實至名歸的吧!